“中国人民银行在2020年就提出，央行数字货币跨境安排应遵循‘无损失’、‘合规’、‘互操作’三大原则。这三大原则已经被国际清算银行提出作为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梁项目的基本原则。”11月29日，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在2023中国（深圳）金融科技大会上表示。
2021年2月，在国际清算银行（香港）创新中心的指导下，中国人民银行联合香港金管局、泰国央行、阿联酋央行联合启动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主要探索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方面的应用。
“我们在货币桥项目推进过程中，一直坚持这三个原则。比如如何实现货币桥项目中的无损原则，最重要的是充分尊重各国央行的货币主权。”穆长春称，要尊重这个原则，就不能让各个中心的主权受到损害，所以在技术架构上采用区块链/分布式账本（DLT），这样就不会有中心化平台和数据中心，节点会部署在各个央行/货币当局/商业银行，各自管理自己的节点，代码在央行/货币当局参与者之间完全可见、可审计、可测试、开源。
而且所有交易记录、用户证书等敏感数据都保存在各个参与方的节点中，并通过区块链隐私管理机制进行保护，从技术上解决了相互信任和隐私保护的问题。
同时，在现行治理架构下，所有重大决策均需得到所有创始成员国的一致同意，从治理角度保证了各方的货币主权不受侵犯。
穆长春提到，合规不仅要遵守自己国家的法律法规，还要遵守交易对手国的法律法规，更要遵守国际反洗钱监管要求，因此在货币桥项目中引入了乐高模块化设计（Lego-），将支付、外汇、资金管理、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等各项规则和功能模块化，以便不同法域的央行和货币当局根据自身需求，灵活组合所需模块，提高灵活性和对跨国业务治理、监管和政策体系的适应性。
穆长春强调，解决货币替代风险最有效的办法是实现各类跨境支付系统的互联互通。货币桥在业务设计之初就设立了基础设施对接模块，既支持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互联互通，也支持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集成，还支持与传统央行支付系统的对接，实现商业银行资金的自动上、出桥。“这个原则在双边合作中也适用，比如2020年我们和香港金管局推出的数字人民币跨境合作，因为香港还没有建立数字港币体系，我们就把数字人民币系统和香港的快速支付系统FPS互联互通，避免零售跨境支付不受本地监管的‘内码外用’问题。”
同时，在系统互联互通的基础上，在钱包虚拟边界上实现两国货币的兑换，这样当一国央行数字货币用于跨境支付时，落地后就能兑换成当地货币给收款人，避免了一国货币在另一个国家流通带来的货币替代问题。
穆长春指出，当前跨境支付系统需要经过一家或多家代理行，支付环节长、成本高。在货币桥中，商业银行可以在不损害合规性的前提下大幅提高交易效率，还能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从货币桥实际交易的经验来看，交易成本至少可以降低50%。
最后穆长春提到，自2019年深圳成为首批数字人民币试点地区以来，深圳各级政府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深圳开展数字人民币跨境探索，与香港合作开展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试点，推动数字人民币国际合作和跨境使用。相信不久的将来，依托深圳在国际贸易和跨境金融方面的先发优势以及毗邻港澳的区位优势，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优势能够充分发挥，助力深圳打造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核心引擎。
附穆长春讲话全文
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的原理与实践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早上好！很高兴参加2023中国（深圳）金融科技大会。10月底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大领域工作”。我们这次大会的主题“数字金融、数智化”，恰逢其时，意义重大。央行数字货币是数字经济时代的金融基础设施，是央行支付体系的重大升级，为数字金融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底部支撑。今天我主要向大家汇报一下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领域的原理和实践。
为了解决传统跨境支付成本高、效率低、透明度低三大挑战，2020年10月，二十国集团（G20）提出了改善跨境支付的倡议，并将央行数字货币确定为解决方案之一。但一些经济体也担心货币替代、资金管理弱化和隐私问题。这些也是我们所关注的问题。我们有一句中国古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此，中国人民银行在2020年提出，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安排应遵循“无损”、“合规”和“互操作”三大原则。这三大原则已被国际清算银行提出作为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梁项目的基本原则。
不损失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应促进国际货币体系健康发展和金融稳定，一国数字货币不应破坏其他国家央行的货币主权和货币政策独立性，受监管的跨境支付活动纳入监管范围。
合规性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应遵守各国外汇管理、资金管理等法律法规，满足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等监管要求，实现信息流和资金流的匹配。
互操作性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可以充分重用现有基础设施，利用金融技术实现不同法定数字货币体系之间、与传统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之间的互联互通，央行数字货币可以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或电子账户资金进行兑换，解决货币替代和资金管理问题。
这三个原则我在不同场合讲过多次，今天我来详细讲一下如何践行这些原则。
在多边项目实践中，2021年2月，在国际清算银行（香港）创新中心的指导下，我们与香港金管局、泰国央行、阿联酋央行联合启动了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主要探索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中的应用。在货币桥项目推进过程中，我们一直秉承着这三个原则。
比如货币桥项目如何做到零损失原则，最重要的是充分尊重各国央行的货币主权。首先要解决互信问题。在中国发行数字人民币，有一个大家都信任的中心，就是中国人民银行。但是在多边项目中，各个央行、货币当局都是自己经济体的信任中心，没有共同的信任中心，所以要尊重这多个中心各自的主权。因此，我们有了区块链/分布式账本（DLT），不会有中心化的平台或数据中心，节点会部署在各个央行/货币当局/商业银行，各自管理自己的节点，代码对所有参与的央行/货币当局透明，在央行/货币当局参与者之间完全可见、可审计、可测试、开源。此外，所有交易记录、用户证书等敏感数据都存储在各个参与者的节点中，并可通过区块链进行访问，并采用链上隐私管理机制实现保护，从技术上解决了互信和隐私保护的问题，同时在现有治理架构下，所有重要决策均需全体创始成员一致投票通过，这样从治理层面就保证了各方的货币主权完好无损。
再说合规的原则。我们说合规，不仅要遵守自己国家的法律法规，还要遵守交易对手国家的法律法规，更要遵守国际反洗钱监管要求。十根手指不可能都一样，不可能把一套规则套在一个平台身上。所以我们引入了乐高模块化设计（Lego-），把支付、外汇、资金管理、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等功能融为一体。各种规则和功能的模块化，使得不同法域的央行和货币当局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灵活组合所需要的模块，从而提高跨国业务治理、监管和政策体系的灵活性和适应性。它对以本币支付、外资银行持有本币的日内敞口限额都有自己的政策规定，并可以根据规定在货币桥中单独配置自己的交易。
最后还有互联互通的原则，应对货币替代风险，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实现各类跨境支付系统之间的互联互通，我们讲的互联互通，不仅仅是货币桥等央行数字货币系统之间的互联互通，还包括央行数字货币系统与传统支付系统的互联互通，比如其他没有央行数字货币的经济体，要与其大额支付系统、快捷支付系统互联互通。货币桥在业务设计之初就确立了，基础设施对接模块既支持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互联互通，也支持与传统央行支付系统的对接，实现商业银行资金的自动上、离桥。在双边合作中也运用了这个原则，比如我们与香港金管局的合作。在2020年启动的数字人民币跨境合作中，由于香港尚未建立数字港币体系，我们将数字人民币体系与香港快速支付系统“转数快”互联互通，避免零售跨境支付中“内码外用”不受当地监管的问题。在系统互联互通的基础上，在钱包虚拟边界上实现两国货币的兑换。这样，当一国央行数字货币用于跨境支付时，落地后可以兑换成当地货币。当然汇率要由提供兑换服务的商业银行按实时汇率结算。
这里我举一个通过货币桥从内地银行到阿联酋银行的跨境支付的例子，大家可以更清楚的了解货币桥的支付流程以及相较于传统流程的优势：
第一步：推出数字人民币。
数字人民币研究院本着互操作的原则，将数字人民币系统与我们的货币桥节点进行了互联互通，内地商业银行可以自动将数字人民币从其数字货币钱包转移到其货币桥多币种钱包中，无需人工审批。
第二步：跨境支付。
我国大陆某银行在币桥上发起一笔跨境支付，向阿联酋商业银行币桥多币种钱包支付指定金额的数字人民币。基于合规原则，支付指令发起后，系统会先根据双方央行的配置，自动计算数字人民币的金额，并根据币桥规则进行权限和限额检查，然后要求发送方进行合规和反洗钱检查并确认交易。随后数字人民币资金通过区块链发送到阿联酋商业银行节点。币桥上完整的结算流程需要6-9秒。
第三步：外汇汇兑同步结算。
阿联酋银行货币桥钱包接收数字人民币，并与桥上相关机构进行同步外汇结算（PvP），将数字人民币兑换成数字迪拉姆。
步骤4：数字迪拉姆走下桥。
最后一步是阿联酋商业银行向阿联酋央行发起数字迪拉姆解禁请求，解禁数字迪拉姆后，商业银行将向收款企业进行支付。互操作性原则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里。货币桥直接对接阿联酋本地支付系统，对接后，一方面桥上数字迪拉姆通过支付系统直接兑换成桥下迪拉姆，另一方面交易指令和资金通过本地支付系统直接送达收款企业，提高了交易的通过率。
刚刚介绍的流程和现在的跨境支付体系最大的区别就是基于各地支付系统的互联互通，大大缩短了支付环节。在现有的体系中，需要一家或多家代理银行，支付环节长、成本高。而在货币桥中，商业银行可以在不影响合规的情况下大幅提高交易效率，还可以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从货币桥实际交易的经验来看，交易成本至少可以降低50%。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我们跟香港金管局合作的一个双边跨境安排，基于数字人民币体系和快速支付系统“转数快”的互联互通，各参与机构可以一点接入、分批打通，实现香港居民的银行账户和内地居民的数字人民币钱包的互联互通，使商业模式更合规、环节更短、成本更低。
比如，内地游客到香港后，可以用数字人民币向香港商户支付。内地游客直接用数字人民币支付，内地运营机构通过数字人民币系统向FPS发送交易指令，FPS再将指令发送给渣打银行，渣打银行收到FPS的指令后，再与商户进行港币结算。在这个过程中，需要通过钱柜将数字人民币送到中银香港或渣打银行，并按照实时汇率兑换成港币。利用数字人民币点对点支付、即付即结的特点，实现数字人民币资金跨境即时流动，在三大跨境原则基础上，满足香港本地商户以本地货币接收支付的需求。
自2019年深圳成为首批数字人民币试点地区以来，深圳各级政府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深圳开展数字人民币跨境探索，联动香港开展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试点，促进国际合作，相信不久的将来，依托深圳在国际贸易、跨境金融方面的先发优势和毗邻港澳的区位优势，可以充分发挥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优势，助力深圳打造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的核心引擎。
今天我要报告的内容就这么多，感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预祝本次大会圆满成功！
